我不認識吳朋奉,但我會永遠記得他。我記得的不是他這人,而是他所詮釋的我們。
約莫是兩年前9月,剛熬過來澎湖的第一個夏天,早上例行去全家買咖啡準備上工,在等咖啡的時候,聽到一段清脆的鋼琴旋律,繼而是沙啞低吟,驟然鼓聲鏗鏘、電吉他嘶鳴,時空瞬間脫離曖昧陰柔的千禧年後,回到我成長啟蒙的剛烈而粗獷的20世紀末。我滑開手機,用Shazam查詢,看看歌手、歌曲,我搖搖頭:「沒聽過,老了!」
那晚處理完一日事務,我到youtube找這首歌,在獨自一人的工作處所,我連看好幾遍MV,直到胸口像被一紀重拳擊上,一陣窒息般的絞痛湧上心頭。
我闔上電腦,腦海中浮現吳朋奉在MV裡KTV演的片段,他在燈火迷離的舞台,閉眼對著麥克風唱歌,台下或許絡繹或許闌珊,都與他的孤寂無關。在我20歲左右體力、酒量正旺盛的年紀,於家鄉許多個無聊、睡不著的漫長的夜,有時會陪長我一輪的堂哥到村裡、鎮上的卡拉OK,從一開始的邊喝邊唱,到唱唱喝喝,最後堂哥經常只唱不喝,他說沒醉,但在舞台坐得老久,沉默的時候,比唱歌的時間多,唱的時候,又像隔天就是末日,非要聲嘶力竭。
許多年後,我終於體會堂哥的心情。他心裡的話,一般男人都不太說,也不知如何說,有時酒醉說了,或是唱了,酒醒後,不是忘了,就是不願承認。
是該感謝世界有酒,還是有音樂,能短暫攻克男人的沉默,我不確定,但堂哥得胰臟癌走後的幾個月,我從吳朋奉的表演,看到他將我堂哥那代以及我們這一代男人說不出的都演出來了。所以,吳朋奉,感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