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10月11日至22日,前後十二天我隨福建省文化廳代表團赴臺灣參觀考察;三年後的2005年12月17日至24日,前後八天我應臺灣“中央研究院考古學研究中心”邀請赴台進行學術交流。三年內兩次臺灣行,一次是官方考察,另一次是會後的私人訪問,所得印象略有不同,且聽我慢慢道來。
一、政治氣氛不同
第一次隨官方代表團參觀考察,猶如“走馬觀花”,沒有深入臺灣民間社會。但是,我們赴台之日恰逢國民黨的“雙十”節。第二天,路過臺北“總統府”時,馬路兩旁和高樓大廈插滿“青天白日滿地紅國旗”,路上還碰到一位中年漢子騎摩托車用閩南話高喊:“臺灣要獨立,阿扁要努力”。摩托車上插滿小旗和標語,就像上世紀六十年代大陸“文革”期間的狂熱。
參觀臺北故宮和南投縣日月潭風景區時,代表團都遇到了狂熱的“法輪功”分子散發傳單以及各種各樣的巨幅標語。我們代表團的團長在阿里山頂遇到一位推銷土特產的女老闆,她問道:“你們是中國來的吧!”團長說:“我們是大陸來的。”女老闆說:“大陸是中國,我們是臺灣。”團長說:“臺灣和大陸都是屬於中國。”女老闆:“不對,你們是中國,我們是臺灣。” “台獨”的潛意識竟然深入到偏遠的山地,我們都感到憤慨!據說,臺灣玉山頂上國民黨元老于右任銅像也被台獨分子拆除。代表團的旅遊大巴即將進入高雄時,導遊勸我們:“高雄是民進黨的老窩,你們說話要注意。”廈門市文化局的一位代表氣憤不過,在車內引吭高歌:“我是一個兵,來自老百姓,打敗了日本狗強盜,消滅了蔣匪軍......”全車廂20幾位代表同聲高唱應和,搞得臺灣導遊十分緊張。
我第二次赴台正逢臺灣“三合一”縣級選舉結束,泛藍陣營大獲全勝,綠營民進黨內哄四起。我在臺北除了去“中央研究院”和“臺灣大學”進行學術交流外,投宿在臺北萬大路舅舅家。舅舅是一位老中醫,全家都是鐵杆“藍營”。我還在福州時,臺灣“三合一”結束的當夜,舅舅就用手機發短信消息給我,抑制不住的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來台後的第二天清晨,我和舅舅去臺北“青年公園”散步,看到一群群老年人在林蔭下、花壇旁悠閒地晨練,我恍若置身于福州寓所對面的左海公園,一樣的景色、一樣的鄉音、一樣的人群。惟獨公園門口的草地上有兩位中年婦女背靠背地坐在一起,地上擺放著幾本已經過時的法輪功宣傳材料。顯然,臺灣的“法輪功”已遭當地人的唾棄。人們對連戰、宋楚瑜、鬱慕明接二連三地訪問大陸反映良好,對胡錦濤總書記“寄希望於臺灣人民”的方針印象深刻,“兩岸人民的福衹”成了共同的語言、美好的祝願!
二、臺北故宮和“史語所”
第一次訪台從臺北到高雄,自北向南依次參觀訪問了日月潭、阿里山等主要名勝古跡,美麗的寶島給我留下粗淺的印象。臺北故宮的藏品數量很豐富,但對於我們考古專業人員來說,臺北故宮以傳世文物和解放前的出土文物為主,顯得單薄、破舊、小氣,遠不如大陸解放後出土文物的壯觀,科學性和系統性也不如大陸。沿途參觀考察的桃園縣、台中縣、南投縣和高雄市博物館、文化中心等,也是以傳世文物、藝術品、民俗文物為主,桃園和台中兩家私人收藏贗品很多,主人對我這位“北大畢業的考古學家”既敬畏又掃興,他們的許多“心愛之物”被我鑒定為贗品,告別時主人迷惘、懷疑、悻悻然若有所失。
我第二次赴台拜訪了臺灣大學人類學系和“中央研究院歷史語言所”(即著名的成立於上世紀二十年代的“史語所”)。台大連照美教授為之奮鬥一生的屏東卑南遺址文物標本讓我為之一震:保存完好的石棺葬、精美的石器、玉器、骨角器和陶器,在排球館大小的展廳內排列有序,讓人目不睱接。據說這批珍貴文物即將被調往屏東的“史前遺址博物館”,年過花甲的連教授情緒十分激動,真捨不得啊!我作為考古同行,深喑其間的酸甜苦辣。
下午參觀“史語所”地下展廳,上世紀二三十年代發掘的安陽殷墟出土的青銅器和玉器成千上萬、種類繁多、保存完好。我好象發現了阿裡巴巴的藏寶洞,這一次才真正見識到臺灣的出土文物。我在上大學時崇敬的考古前輩董作賓、李濟等在“史語所”有專門的紀念室和雕像,解放前安陽殷墟出土的青銅器和玉器過去只在書本上看到照片,這一次目睹它們的全貌,若與大陸新出土的安陽殷墟婦好墓文物一起聯展,應是兩岸考古界的盛事。
臺灣故宮囊括了北京故宮的舊藏,要瞭解明清故宮的全貌,必須到臺北;大陸解放後五十多年的田野考古精彩紛陳,臺灣考古同行應融入大中華的閩台考古區系研究。
我第二次赴台是以閩江學院歷史系教授、原福建省曇石山遺址博物館館長身份,應臺灣“中央研究院考古學研究中心”組織的《中國東南沿海島嶼考古學研討會》邀請。由於赴台簽證延誤,未能趕上研討會召開,但會議論文集已刊登我的主講報告:《曇石山文化的海洋特徵及其演變規律》。我與會議主辦者商定,《第二屆中國東南沿海島嶼考古學術研討會》應爭取在福州召開。
剩下的8天時間正好用來私人訪問。我在臺北舅舅家住了三天后,乘火車4個小時到高雄歐文名先生的家,又坐飛機到澎湖縣馬公島住了三天。這次深入臺灣基層,在民間親戚朋友家食宿的感覺,就象融入臺灣社會的一分子,體驗到臺灣社會的方方面面。
三、澎湖縣城郊外
從高雄市坐“復興航空”飛機半個小時到達澎湖縣的馬公島(縣城所在地)。由於是寒冷的冬季,一下飛機就是迎面而來的凜冽海風,吹得人們幾乎站不住腳。朋友的“大奔”載著我開往澎湖縣城,沿途沒有大樹,只有低矮的茅草在寒風中瑟瑟發抖。
歐文名先生正在縣城郊外開發了一個自然生態園區,準備投資數億新臺幣。目前,園區內一切都還是原始生態:光禿禿的山岩、灰黃色的茅草、刺骨的海風。惡劣的自然條件,促使歷史上大部份島民遷居臺灣本島和海外。據說高雄市近一半人口祖籍是澎湖縣。
我有幸在馬公島邂逅剛卸任的澎湖縣長賴峰偉先生,他一表人才,是留美歸來的博士,在澎湖任上贏得了全臺灣省政績第一的美譽。近期他奉命在高雄市成立賴峰偉工作室,準備代表國民黨競選高雄市長,我預祝他成功!
到澎湖的第二天晚上,我的朋友帶我去參加一座黃家祠堂的祭祖活動。族長氣宇軒昂,專程從高雄市趕回家鄉主持祭祖儀式。在黃氏祖宗牌位前,主祭們身穿長袍、斜披紅綢,按傳統文化禮儀跪拜祖先。
令我感動不已的是新上任的澎湖縣長王乾發先生也應邀前來,並且按規矩向黃氏祖先先行三跪九拜之禮,然後和我一起在陪祭的位置上參加了祭祖儀式的全過程。當我和他一起坐在主桌上吃酒時,我慨歎道:“您作為一縣之長能參與民間的祭祖活動,並行三跪九拜之禮,我做不到,我們大陸的父母官更做不到。”他說:“這是應該的,跪拜先賢、尊老敬糼是中華美德,為什麼做不到呢?”我啞然無語。
我和我的朋友向王縣長遞交了宗親直航的報告,準備從泉州組織三百歐(歐陽)宗親包船直航澎湖,成立世界歐(歐陽)宗親會。王縣長說:“去年我們搞了媽祖宗教直航,你們三百人宗親直航可專案申請,問題不大,我考慮的是長久的三通問題。”我與我的朋友喜形於色,對王縣長的開明欽佩不已。
告別澎湖馬公島,我又坐飛機回到高雄市,住進了汽車旅館。供兩人居住的房間每晚一千多新臺幣(含兩份早餐)也不算貴,折合人民幣才三百多元,大陸民眾可以承受。臺灣若能“三通”,大陸遊客將是巨大的旅遊資源。
我第一次訪台,公費旅遊兩萬多人民幣;第二次訪台,因簽證延誤,自費來往飛機票只有兩千多人民幣,相當於大陸內地自費遊,若能“三通”就更便宜。在臺北和高雄,我還分別與退伍的國民黨中將和海軍少將等朋友聚會喝酒,他們都很嚮往大陸的安定祥和以及高速發展的經濟,同時也為臺灣的政治亂象表示擔憂。
離開臺灣的頭一天下午,我的朋友開車陪我訪問了台南成功大學歷史系和鄭成功宗祠紀念館,商定閩台豫三省召開《鄭成功墓葬去向專題研討會》具體事宜,鳳凰衛視將跟蹤報導。
總之,我的第二次訪台,使我感到臺灣民眾的素質很高,文化傳統很深,經濟基礎雄厚。臺灣很美麗、臺灣有希望。站在新落成的目前世界最高的臺北“101”大廈觀景台,俯瞰車水馬龍、萬家燈火的市區我默默祈禱兩岸的和平發展、早日統一,共同謀求民族的偉大復興,中國人才能站在真正的“世界最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