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陸扶貧研調報告【參】~阿妮基洛的家

  貴州遵義和四川大涼山的這篇調研報告,作者比我狠,敢問也敢寫出許多數字,幾筆帳算下來,2014年啟動的扶貧真是一個感天動地的人道工程,《要想富,先修路》第一次飛貴陽在飛機上被震撼的金色蜿蜒山路,就是救死扶弱的大基建成果;教育和毒品一票否決的任務指標是執政的智慧;醫保和生活保障作為反貧的支點。

  最窮最落後的大山裡現在有10%年輕人大學畢業,大部分人們移居城鎮,還田山林。2020達成小康社會的任務,由各種數字證明中國大陸不是說說而已,之後的扶貧任務應該在三生模式的同步提升,讓少部分貧戶先富起來,貴州可能是一個很好的試點,尤其是茅台周邊。

  我覺得大陸執政者在這一方面做得真的是中國五千年來最好的時候。真的,我認真看完這篇報導的幾個真實故事,還沒出息的哭了……如果沒有親自折騰幾個小時進過大山,不會相信有人在那裡為陌生人拼命。我曾經不敢吃太多,知道他們生活條件很辛苦。

  盧育珍/轉載自新竹清華校友會群組阿妮基洛

  由於在貴州地區投入了基建重金,我在當地看到的公路、橋樑、綠化,搞得比湖南、雲南、湖北還要好。甚至,我在貴州過去二十個極貧鄉之一的石朝鄉看到的房子,感覺比我在廣東連州、雲浮這些城市看到的鄉下房子還要好。

  我簡直懷疑中國負責基建的各大公司是在貴州刷經驗值,貴州這種地形都搞得定,全球應該沒有中國公司搞不定的基建。因此我在貴州結束調查後,決定乘飛機去往900公里外的四川大涼山看看。

  大涼山,是中國最著名的貧困攻堅地之一。我在大涼山主要走訪了布拖、昭覺、金陽三縣,最後的落腳點,是金陽縣丙底鄉打古洛村。從西昌開車前往打古洛村,是當地扶貧幹部豐國軍前來接我,我們乘坐他那輛已經十分破舊的手動檔賽歐,足足走了七個小時才到,這是我這一生到過的最偏遠的山村,有一種讓人絕望的遠離繁華的感覺。

  在這裡我深深的感覺到,大涼山扶貧確實比貴州要艱難得多。到村裡後,彝族婦女阿妮基洛坐在她家的院子裡,和我聊起了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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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妮基洛和她兩個女兒

  阿妮基洛生於1985年,滿面塵霜,生有三女一子四個孩子,他們原先住的是木板房,用的是旱廁,後來政府給予貧困戶每家5.6萬建房補助,他們才推倒舊房子,建起了現在的水泥小院,他丈夫現在外面工地做小工,一天能掙250元,是家裡主要的收入來源。

  他們家另養著兩頭牛、兩口豬、七隻雞,還種著四畝苦蕎,一年能收1200斤(1.8元一斤),兩畝土豆,一年能收4000斤(0.6元一斤),如果不是丈夫在外面打工,一年平均只有1.5萬元收入。

  他們家有一輛摩托車用於出行,全家一個月生活費要1-2千元,以前只能吃土豆和苦蕎活下來,現在也主要買大米吃。他們家老三在讀幼稚園,老大老二在讀小學,讀書全部免費,不用一分錢,這麼偏僻的村子居然有幼稚園,我問豐國軍幼稚園的來歷,他說是2015年建好的,叫“一村一幼”工程,保證每個村的幼兒都有學可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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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古洛村幼稚園

  我在世界各國調研久了,有一個習慣,就是一定要問當地的教育、住房、醫療三件大事,想不到這門本事在國內也派上用場了,便忍不住追問阿妮基洛他們家醫保的事,阿妮基洛平時說彝語,普通話也不錯,但遇到不懂的詞,還是要想一會,她在“醫保”這個詞面前逗留了好一會,轉頭用彝語詢問豐國軍,豐國軍其實是本地彝族人,原名叫吉布,是駐村第一書記,當地人都叫他吉布書記,我聽到阿妮基洛吉布吉布地叫他,豐國軍答了兩句,阿妮基洛才弄懂什麼意思,說他們貧困戶一年醫保250元,全部免了,平時看病吃藥,能報銷95%。

  我剛從貴州過來,那邊貧困區域醫保報銷一般是80%,以前因為貧困戶報銷比例在90%,增加了財政負擔而被要求整改過,大涼山地區95%的報銷讓我有點驚詫,我又反復問了幾遍,豐國軍確認是95%。

  可能是因為大涼山更窮困的原因吧。不管是大涼山還是貴州,貧困戶都是從2014年才開始擁有到扶貧的種種福利,2016年兩個地方的貧困戶福利體系基本建成,其實兩邊貧困人家都在這個系統裡才待了幾年,但貴州那邊看到的景象明顯要好一些,大涼山彝族有自己的特殊性,看起來更困苦一些。

  我問阿妮基洛還打算生第五胎嗎?她說不想生了,真的不想生了。吉布書記在一旁補充說打古洛村這邊一般會生三個,生四到五個的不多了。
我這一路過來,就是隨便看看,都能看出大涼山彝族很多問題,比如他們身上穿著的衣服都很髒,如果是為了參加勞動方便,那也不可能隨時隨地見到任何人衣服上都佈滿污漬,何況這些衣服又不破,只是髒。還有就是他們總是三三兩兩坐在馬路旁邊,汽車飛速穿過也不顧危險,甚至有很多小孩都坐在路邊,我問起吉布是什麼原因,他說是因為以前這裡太荒涼,沒有車路過,大家習慣了在路邊等生人經過,也好看到一點熱鬧。

  以前彝族都是人畜混居,不僅是那種一層豬圈二層住人這種混居,還有人和豬住在同一個房間裡的混居,是吉布他們過來扶貧後一點點改過來的,以前彝族也經常不洗澡,可能一生只洗十幾次,主要還是因為很多人住在高山上缺水,又缺少燃料將水燒開,現在家家戶戶都有太陽能,又通了自來水,彝族老鄉們才慢慢將生活習慣改了過來。(此段資訊來自對當地人的諮詢)這些情況都比貴州的問題要困難得多,但還不是最困難的。

  大涼山彝族另外兩個大問題,就是毒品和艾滋,大涼山因為地理原因,是金三角毒品經雲南入內地的必經之地,因此毒品問題非常嚴重,加上共用針頭,加劇了愛滋病的傳播。

  我這一路走來,逢到飯店老闆、計程車司機,就會首先問起他們毒品的事情,這些人所說一致,2016年是大涼山地區毒品問題的分界線,經過當地政府一陣狂風暴雨地掃蕩,凡是吸毒的都進了戒毒所,販毒的都被打得臉都不敢露,現在毒品在大涼山基本絕跡,有傳說毒品曾經氾濫的布拖縣,毒販們將毒品埋在地下,調頭就跑了,到現在都不敢挖出來。

  據說現在這波人主要跑到廣東、山東一帶,以深圳居多。因為毒品問題得到控制,愛滋病傳播不再以共用針頭的方式,而是以性傳播為主,但是愛滋病不能一頓猛藥就能消絕,是一個緩慢控制的過程。

  我問起吉布是不是確有此事,吉布說確實毒品已經在大涼山暫時消失,成都北站的一個天橋上面,毒品曾經像賣白菜一樣隨便交易,販毒的大部分是大涼山彝族,曾經毒品最嚴重的是昭覺、布托、金陽、普格、越西、美姑幾個縣,後來公安機關選派專職緝毒員警到各地任緝毒副書記,對各地的扶貧政績,除了像貴州一樣教育問題一票否決,毒品問題同樣一票否則,因此各地政府都是下了狠功夫打擊毒品,現在本地吸毒幾乎為零。因為過去當地人十分貧窮,生的孩子又多,靠種地幾乎毫無出路,因此鋌而走險,有毒販被抓時曾說:“我遲早會有這麼一天,但我沒有辦法。”緝毒警問他將來如果出來,還會不會幹這個,毒販說:“還會,沒什麼出路,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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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涼山當地彝族同胞的著裝

 要徹底根除毒品問題,首先還是要解決貧困問題,扶貧的意義就在這裡。貧窮才是萬惡之源。為了幫助打古洛村扶貧,我在村裡還見到一排排嶄新的新居,這些是廣東省佛山市花了一千萬,幫助住在高山上的彝族同胞搬下山興建的安遷房,也就是說,還有比打古洛村更偏遠很多的彝族人家,可見他們生活有多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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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戶的屋頂上,還都有四川省政府捐獻的太陽能熱水器,保證了每戶人家有熱水洗澡。

  我臨走前,又問起阿妮基洛關於彝族在外工作的問題,她說他們大多數去工地和電子廠,或者修鐵路、采棉花,不過一般優先選擇去工地,那裡小工250元一天,有技術的300-400一天,比進電子廠掙錢,大家寧肯吃苦,也要多賺一點。

  我想起在網上看到大量說大涼山彝族懶惰的資訊,自己也見過不少彝族青壯年坐在路邊打牌,也問起這件事,她說確實有,但其實大多數人,還是希望多勞動多掙錢,大多數彝族人還是希望子女多受點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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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布拖縣城路邊打牌的彝族青年,這一路看到很多這種現象

  想想她說得也對,懶惰的人在一個群體終究是少數,大多數人還是希望過一點正常的好日子的。
從2014年至今,大涼山普通彝族百姓慢慢解決了住房問題,孩子上學不要一分錢,醫療也有了保障,每個村也通了公路(比貴州做到的戶戶通路稍差一點),每家有了水源,也有了太陽能熱水器,由於大涼山彝族相對起點較低,要改變他們的精神世界還需要很長時間,下一步,主要是要讓大家都掙到錢。

  說到掙錢,我們就必須得談一談合作社了。